喬治鎊電影專欄 George Column

《長日將盡》（The Remains of the Day，1993）是美國導演詹姆斯艾佛利（James Ivory）的第20部院線劇情長片，改編日裔英國作家石黑一雄（石黒一雄）1989年的同名小說，敘述一戶英國權貴宅邸忠心管家的人生體悟，及其於1930到1950年代的歷史興衰， 入圍奧斯卡最佳影片等八項，亦入圍英國電影獎最佳影片等六項、獲最佳男主角。

1958年，於英國達林頓大宅任職數十年的管家史蒂文斯收到前女管家肯頓小姐來信表達重返崗位的意願，令他憶起20多年前肯頓小姐上任後的時光。肯頓的精明幹練令史蒂文斯暗自欣賞又難以招架，肯頓甚至於他要務在身時、在他父親臨終前代他守在床邊，兩人也日久生情互有好感，只是礙於史帝文斯謹守僕役禁止交往的陳腐規定，令百般示好卻對牛彈琴的肯頓在失望賭氣下接受他人求婚並黯然離去。史蒂文斯企圖把握彌補數十年來悔憾的契機，但終究仍得接受咎由自取的命運。

緊接著《此情可問天》（Howards End，1992），詹姆斯艾佛利與製片伴侶伊斯麥墨銓 （Ismail Merchant）從原本預定執導的麥可尼柯斯（Mike Nichols）手上接下本片，也理所當然由他們的御用編劇露絲鮑爾賈華拉（Ruth Prawer Jhabvala）改寫名劇作家暨編劇哈羅德品特（Harold Pinter）的原始劇本，因與自己的版本甚有出入，品特要求不掛名，即使他的版本仍有部分使用於片中。

聯合演出《此情可問天》的奧斯卡影帝后安東尼霍普金斯（Anthony Hopkins）與艾瑪湯普遜（Emma Thompson），自然也在原導演製片的號召下再度攜手主演，並雙雙交出與自己獲獎作品並駕齊驅的另一演技代表作，霍普金斯精準詮釋史帝文斯既好氣又好笑的古板倔強 ，也動人演繹壓抑至極的遺憾感傷，湯普遜則把肯頓小姐默默付出投注關愛、卻始終得不到 回應的挫折委屈演得令人感同身受，兩人使出畢生絕活和渾身解數，造就堪稱表演教科書的經典範本。

如同遇上具備政治優勢的《辛德勒的名單》（Schindler's List，1993）而與奧斯卡最佳影片及導演失之交臂，霍普金斯與湯普遜即使已貴為影帝后，碰上因角色特殊難以匹敵的《費城》（Philadelphia，1993）湯姆漢克斯（Tom Hanks）和《鋼琴師和她的情人》（The Piano，1993）荷莉杭特（Holly Hunter）而落敗仍十分可惜，其他提名獎項也皆難敵更強 對手而導致全軍覆沒，絕對是奧斯卡史上最大得獎遺珠之一，當年入圍七項的《以父之名》（In the Name of the Father，1993）也全軍覆沒，令該屆堪稱為最多遺珠的年份之一。

擅長描繪兒女情長、並從1985年起的七年間以改編文豪E.M.佛斯特（E.M. Foster）名著的 《窗外有藍天》（A Room with a View，1985）、《墨利斯的情人》（Maurice，1987）和 《此情可問天》（Howards End，1992）締造電影生涯顛峰的艾佛利與墨銓，當然是把這個亦具古典文學質感的新世代著作搬上銀幕的絕佳人選，不過除了兩名主角之間躑躅不前而後徒留遺憾的深刻感情，這個故事還包括他們以往鮮少觸及的歷史政治，讓已有前後時序交叉的豐富敘事，多了時代論述的縱深層次。

史帝文斯的遺憾不僅在於沒能在父親臨終前向他告別、白白浪費與肯頓小姐的真摯情緣，還有謹遵在二次世界大戰前參與英德結盟的主人達林頓勳爵的指令而遣散一對猶太人姊妹僕傭 ，造成她們可能慘遭大屠殺的下場，這個道德良知悔恨所造成的深遠影響，呈現在他於前往與肯頓小姐重逢的途中，起初隱瞞否認與勳爵的主僕關係，但終究仍在良心譴責下坦承所言不實，並為品格端正卻一時愚昧的勳爵平反。

與肯頓小姐的未竟愛情和罔顧是非的袖手旁觀，都是史帝文斯本已心知肚明卻仍放任縱容的選擇，也令這個故事更加扣人心弦，因為沒有誠實面對與及時表達自己，往往是造成回首人 生時深感枉然的主因，史帝文斯與肯頓在夜晚雨中放手訣別的經典畫面，更把這個主旨烘托至極，令人潸然落淚、惆悵不已。

以肯頓對史帝文斯提及的「晚上是一天之中的最好時光」所命名意為 「一日結束前的時光」的原書／片名，透過艾佛利、墨銓與賈華拉以當時皆年過半百的感觸歷練，精準傳達主角們錯失美好人生的反諷意涵，最後在大宅中透過窗戶看著鴿子飛遠的史帝文斯，縱然還有人生盡頭前的「最好時光」，卻仍只能被困在作繭自縛的無盡悔憾裡。

如今《長日將盡》面世已屆30週年，令影迷望穿秋水終於發行的4K UHD限定光碟更獨具收藏意義，除了2160p／Dolby Vision杜比視界加上Dolby Atmos杜比全景聲超高解析度重製影音效果，經過導演詹姆斯艾佛利許可，令本片達到前所未有的驚豔呈現，卻也同時保留原本的膠卷質感，也收錄導演、製片伊斯麥墨銓與主角艾瑪湯普遜隨片講評、三段深入敘述製作起源與過程並分析歷史背景的豐富幕後花絮，以及附上導演講評的遺珠片段和原版戲院預告，絕 對是影迷和影碟發燒友心目中必須收藏的夢幻逸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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