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之前已為《春光乍洩》（1997）撰過文，所以本文盡量不再贅述，只提及修復版於2022年在台灣重映後再度觀影的新發現，故會有一大篇幅放在原版和新版的差異比較。撰寫此文時，我已於前後超過17年間在電影院朝聖過本片五次，但作為個人影史最愛第四名，這個次數仍不足掛齒，只希望以前錯過或與其擦身而過的膠捲放映，能夠在某國電影資料館或台灣策展引進放映而如願拜見。
首先從可能很多人都和我一樣猜測出處的片名說起，網路上有一說是因為王家衛是安東尼奧尼及其代表作《春光乍現》（Blow-Up，1966）（網路上卻也把該片片名誤植為與本片同名）的大粉，原本我也如此認為，但在進一步搜尋後，發現黃耀明的同名歌曲〈春光乍洩〉早在本片面世兩年前（1995年）即發行，甚至據傳黃耀明是本片的原定主角之一（應為成片中的黎耀輝）人選，種種蛛絲馬跡令片名顯得更可能是取自黃耀明這首歌曲。此外，黃耀明在正式公開出櫃前也和張國榮一樣，是香港演藝圈諸皆心照不宣的同志，且英文片名也是取自經典歌曲〈Happy Together〉，如此的同理可證十分合理（後來《花樣年華》（2000）的中英片名也都是取自歌曲）。
原版和新版從片頭就不一樣，原版的片頭字卡是紅底白字，新版則改成黑底白字且令字體更美化（其實修復前的2007年數位版本已改）；原版春光映畫的「畫」為繁體，新版變成簡體的「画」；原版春光乍洩片名的洩右上角多了一個可能作為水滴圖案的一點，新版則去掉。原版開場房裡片段「不如我們重頭來過」前的畫面已為黑白，新版則在該句台詞前改成彩色（修復前數位版亦已改），應該是要對應後來兩人復合時、何寶榮又說了同一句話後變成彩色，讓這句話對於黎耀輝「殺傷力」的轉折功能更加明顯。
對我而言，最關鍵的差別，在於黎耀輝和小張道別相擁時，新版因底片損毀無法復原黎耀輝的「不知是不是和他更接近了，那晚抱著他我什麼都聽不到，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不知他聽得聽不到？」獨白，這句應該是令許多影迷最有感觸的經典名句之一，甚為可惜。片尾如同搭配瀑布燈背景製造旋轉效果的新製演職員表，當然更和原版紅底白字不一樣（修復前數位版也和片頭一樣改成黑底白字），做得非常精緻且具巧思，但原版設計的經典地位仍不會被動搖。
這次重看也竟才發現，黎耀輝和何寶榮互穿同樣衣服，被用來比喻彼此立場和互相需求的轉移（還有前後分別靠向望著瀑布燈）。何寶榮獨自在家時穿著黎耀輝的藍色短袖T恤，黎耀輝則在發現何寶榮不在家時穿上他的綠色毛衣；何寶榮出門時穿的紅黑格子襯衫，在兩人再度分道揚鑣前的激烈爭吵時被黎耀輝穿著；黎耀輝在感到何寶榮若即若離時穿著過大的格子燈絨襯衫，最後也被形單影隻只能遙想緬懷時的何寶榮穿著。由此可見王家衛和張叔平在服裝上也絞盡了腦汁。
王家衛也延續重複使用歌曲和音樂的招牌手法，阿根廷音樂家阿斯托爾皮亞佐拉（Ástor Piazzolla）共有三首作品被使用在片中，除了兩首探戈樂曲出現在兩名主角復合後變成彩色畫面時、兩人共舞的蒙太奇片段，還有黎耀輝獨自乘船時襯托孤寂的淒美樂曲，片頭空拍瀑布片段和接近片尾的同一畫面，分別使用卡耶塔諾費洛索（Caetano Veloso）演唱的經典名曲〈Cucurrucucu Paloma〉和再度使用皮亞佐拉的探戈樂曲，呈現截然不同、畫音卻都完美結合的頭尾對照效果。
法蘭克札帕（Frank Zappa）的演奏曲〈Chunga's Revenge〉和演唱曲〈I Have Been in You〉也各被用了兩次，〈Chunga's Revenge〉出現在黎耀輝在酒吧初再見到何寶榮時、看著他乘坐的車離去時，和兩人再度分手後、黎耀輝在踢完足球後休息抽菸時的絕美逆光畫面；〈I Have Been in You〉出現在黎耀輝開始外出交際的蒙太奇片段，以及他於屠宰場工作時，兩段的歌詞引喻大異其趣，相當令人玩味。由香港歌手鍾定一翻唱的西洋經典搖滾歌曲〈Happy Together〉出現在片尾台北捷運蒙太奇片段並被引用為英文片名，這很可能是在確定結局後才使用的歌曲（原始悲劇結局應該不太可能使用），Happy 和 Together 合在一起其實不合英文文法，所以應被視為拆開的兩個字，這也可能正巧對應了本片的主旨：「快樂」和「在一起」永遠像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從這個角度看來，甚至比中文片名更為貼切。
《春光乍洩》劇情：
海關查驗黎耀輝（以下簡稱輝）（海外）英國籍護照，生日1962年4月17日，護照發出日1996年1月3日，護照號碼6844176...，效期到2006年1月3日，闔上後接著翻開何寶榮（以下簡稱榮）護照，生日1961年1月8日，護照號碼6124......，護照發出日1994年4月3日，效期到2004年4月3日，然後蓋上阿根廷入境許可日期章：1995年5月12日。
榮臥坐在床上、邊抽菸邊望著瀑布圖案的燈，輝僅穿內褲、用手臂抵頭靠著鏡子，榮對輝說話，輝轉頭看他。兩人在床上親熱打鬧，榮翻過身把輝的手壓在頭旁並猛吻他的嘴唇和身體，並把榮脖子上掛著的兩把鑰匙轉到前面，輝右耳戴耳環，榮則戴左耳，然後榮脫掉內褲並臥身貼到床面，輝把口水吐到手上再把手往下伸，兩人開始激情做愛並達到高潮。
輝在公路上詢問前往伊瓜蘇的路，路人回答這條路到不了，拿著瀑布燈的他跑回車旁、對輝抱怨他看錯地圖走錯路，輝死不認錯地回應掉頭就好，輝上車要發車但發不動，更加煩躁後要榮換手駕駛，榮坐進駕駛座並嘟噥後要他推車，發動後快速開走，讓他更加惱怒，榮停車點菸，他跑向車後上車。
冷戰的兩人沉默不語開了一天一夜後停下，躺在後座抽菸的榮氣沖沖地下車，輝在後車廂上看地圖並神情困擾。兩人站在路邊講完話後，輝走開，榮對大卡車伸出拇指想搭便車，後車廂上被壓著的地圖因呼嘯而過的卡車飄起，輝因榮又想分道揚鑣感到傷心而用手遮眼。
輝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當起酒館「南方酒吧」（Bar Sur）接待生，對從遊覽車上下車的觀光客招攬生意，卻撞見和三名白人互動親密的榮乘車抵達後下車走進酒館，榮對他視而不見。榮看著探戈舞表演並和同伴接吻，輝在酒館外邊抽菸邊望向窗內，吃東西時又見走出的榮和同伴上車離開，他走到路中看著車子駛離，榮點菸後轉頭看他再轉回頭，下班後在浴廁中僅穿內褲的他氣憤地對牆壁出拳擊碎磁磚。
輝在酒館旁的商店買東西吃時，被通知有人不停打電話找他，他接起電話後不耐煩地回應，顯示另一頭是榮。榮僅穿內褲躺坐在床上抽菸，接著在穿好衣服後走出房間，輝在住處喝湯。心煩意亂的輝在幫觀光客拍合照時，因對秩序混亂不耐煩而拒拍，走進酒館廁所時，和正在抽菸並照鏡子戴耳環的榮擦身而過，榮走出廁所，輝待在裡面等他離開才步出。榮走出酒館和另一名白人要菸抽，兩人搭計程車離去後，輝才走出酒館抽菸。
在喧鬧的公寓中，房東叫輝聽電話，輝接起電話發現是榮。輝醉醺醺地應榮要求到旅館找他，榮在輝抗拒下拉他進門並強吻他，覺得被捉弄的輝和榮發生衝突，在你來我往的冷嘲熱諷後，輝渲洩對榮的怒氣，榮則坦承想要輝陪伴，令深感挫折的輝奪門而出。榮再到酒館下車給門口的輝一隻錶，輝起初把錶丟到地上，在榮離開後又撿起收進口袋。輝再見到榮時，榮滿臉是傷並要他歸還錶，兩人搭上公車，輝要榮坐到最後面以免丟臉，並開始化解對榮的冷酷。到站後下車後，輝要榮在「三個朋友」（3 Amigos）酒館外等他、回家拿錶後返回還他，想隨即離開的輝被榮叫住並被要菸，在給榮菸並幫榮點著後，輝叫榮別再找他後便離去，榮也搭上29號公車離開。
在酒吧旁商店買完酒的輝，在商店外喝起酒並感到落寞。房東在公寓中接到找輝的電話，在房裡抽菸的輝聽到房東幫他謊稱自己已經搬走。頭破血流並雙手受傷的榮忽然出現在輝住處門口，輝對於投向他懷抱的榮深感不捨並還以擁抱。在醫院等候看診時，榮又對輝說：「不如我們從頭來過。」輝則坐下無言以對。
在回程計程車上，獨自抽著菸的輝抵擋不了榮的凝望、把自己手上的菸也給他抽，榮隨後把頭靠在他肩上。回到輝住處後，脫掉外衣的榮坐在輝床上，輝幫他擦拭身體，然後給他睡床自己睡沙發，榮再度臥坐看著瀑布燈。在洗榮的衣服時，輝把榮的護照暗自收起，後來幫睡著的榮蓋好被子、坐在沙發上看著他，天亮後，醒來的榮也坐在床上看著睡覺的輝。布宜諾斯艾利斯方尖碑位處地段的晚間車流龐大，告示鐘從20:27快速走到21:00。
輝再度招攬遊覽車觀光客，並對拍合照時的混亂怡然自得，在送顧客上計程車後看了手錶，下班後直接返家。在廚房煮好飯菜湯後，輝叫睡覺的榮起床吃飯，並因他無法用手而耐心餵他，後來幫他擦澡時發現他身上有疤痕，才得知床上有跳蚤進而消毒。因把菸都抽完了，榮半夜把輝吵醒，輝仍貼心地幫他下樓買菸，受寵的榮擠到沙發上向輝撒嬌，不領情的輝移到床上後他又擠到床上，在半推半就下，輝勉強和他同床共枕。
榮把沙發推到床旁、好讓兩人能一起睡，輝買完披薩回到家後恢復原狀、要他別再自做主張。榮在寒冷天氣下硬拖輝出門走路，更在輝因而感冒後、要他繼續煮飯做菜。兩人一起上賭馬場，榮因賭贏興奮吶喊，卻被年輕男人吸引又開始心猿意馬。榮教輝跳探戈，兩人在共舞中拾回昔日親密。輝上班時看見傷害榮的白人帶著年輕黃種男人上酒館，於是撿起地上酒瓶進門砸他為榮報仇。榮在公寓中接起電話，後來在車牌迎接搭乘29號公車回家的輝，對為了自己不惜丟掉工作的輝更加愛慕，輝則裝酷不願多說。
輝換工作在餐廳打雜，同事小張聽到輝在講電話問榮要吃什麼，推測電話另一頭是他的情人。輝在打烊後下水餃要帶回給榮吃，並和自願加班清理的小張初步認識，並分一些水餃給小張吃。再度於打烊交談時，小張看見輝在看地圖而好奇問他原因，得知他計畫前往瀑布後，進而透露自己離家出走到處流浪。輝又在廚房裡和榮通電話時，小張趁他暫時放下話筒去忙時好奇接聽，立刻就制止他的輝被他的行為稍微惹惱。
發現家中抽屜凌亂的輝質問榮，榮矢口否認。輝不在家時，榮翻箱倒櫃卻遍尋不著護照，並開始質疑輝和男同事出軌不斷逼問，故意挑釁、製造嫉妒和猜忌，令兩人感情再度生變並漸行漸遠。輝在公寓屋頂填補水泥，對榮的示好感到遲疑不願回應，榮隨後獨自望向藍天白雲。
輝在廚房打電話給榮卻找不到他，小張暗自聽出他心情轉為消沉。榮坐在家中餐桌旁對著陽台抽菸，接著人去樓空，輝回到家後不見榮的蹤影，頓時深感失落，之後穿上榮的毛衣、呆坐望著瀑布燈。榮回家後藉口出門買菸，輝隨後便買了好幾條菸備存、好讓榮不再有藉口出門，令榮大為不快而掃落菸盒，輝鎮定地一一起撿起。榮又晚歸時，輝再度質問他仍只獲得敷衍回應。
沮喪的輝在和同事踢足球時發生衝突，小張對他感到擔心。榮站在陽台上抽菸往外張望，隨後打扮光鮮拿出鐵盒中的錢準備出門，輝則開始在打烊後和同事打麻將，不想直接回到空蕩住處，小張仍在默默觀察。輝憶及照顧榮時的美好時光，如今卻充滿憤慨，甚至拿著小刀亂刺，即使榮在家，兩人也互不理睬。輝煮好飯菜端上桌，正在穿衣的榮直接向他索取護照，後來更在他面前亂翻尋找護照，都遭他堅定拒絕，導致榮再度離開他消失無蹤。
再受情傷的輝獨自乘船深感絕望，餐廳打烊後，小張邀落單的輝一起喝酒，輝帶小張到三個朋友酒館，小張因輝借酒澆愁而酩酊大醉送他回到住處、幫他寬衣解帶、放他上床並蓋上棉被後隨即離開，令裝睡並深需慰藉的輝備感失望。同為異鄉人的兩人，情誼在互相作伴下日漸深厚，但輝仍不敢對小張坦承自己的性傾向，小張與他似乎也只能僅止於友誼。某晚喝酒，小張對輝展示自己因小時候的眼疾而鍛鍊出的過人聽力。
再和同事踢足球、和小張一隊贏球分錢後，輝暫時在旁抽菸休息，他不再對小張懷抱遐想並保持適當距離。在小張存夠錢啟程離開前，輝再度和他喝酒幫他餞行，小張透露自己要去阿根廷最南端的烏蘇懷亞、見證傳說中的世界盡頭，輝說失戀的人都會去那裡傾訴、把傷心留在那裡，小張要他留聲錄下話語，除了作為紀念，若是不開心的事也能幫他留在當地。輝再度喝到反胃嘔吐，但和小張的臨別一擁，終於小小彌補了他的單戀之憾。
輝去看足球比賽但在歡聲雷動中睡著，布宜諾斯艾利斯方尖碑晚間車潮再現，告示鐘從20:20快速走到21:28。輝開始外出交際，並到公廁以快速滿足性需求，但某次遇見何寶榮後就隨即停止。輝改到色情電影院裡尋歡、坐到陌生人旁邊在漆黑中獲得快感。輝在公共電話旁躑躅後，拿起話筒打回香港給斷絕聯絡的父親、想為了盜取父親朋友公司的錢向他道歉，卻在父親接起後仍似乎不得其諒解，他改寫聖誕卡向父親聊表歉意，並進而傾吐心聲、盼望和他「重頭來過」。為了快速存錢，輝開始在屠宰場上大夜班，也藉以在返回香港前調回當地作息時間。
榮再和輝聯絡想要回護照，輝雖已不想再綁住他，卻也害怕再見到他會再度陷入反反覆覆的惡性循環，並幻想榮再度出現在他門口敲門。透過電視介紹阿根廷正好在香港的世界另一端，輝想像倒過來的香港。為了避免在家接到榮的電話或榮上門，輝也接下假日班。公寓中房東接起電話說輝真的已經離開，另一頭的榮感到錯愕。
輝獨自駕車再度踏上前往伊瓜蘇瀑布的旅途，榮在南方酒吧中與白人共舞，想像自己仍在和輝共舞，並孓然一身地醉倒在清晨的酒館門外。時間從23:59進入午夜零時零分，榮已承租輝的公寓房間，並像輝當初一樣買菸備存，擦完地後打開房門，又啟動瀑布燈裡的轉軸、讓燈上圖像的水涔涔流下，並看著圖裡瀑布旁的兩個人像，然後抱著輝的毯子後悔痛哭。
1997年1月，小張抵達美洲大陸最南端烏蘇懷亞的最後一個燈塔，在企圖把輝的不開心留下時，錄音裡卻只有兩下很奇怪的聲音，很像一個人在哭。小張在回台灣前因班機延誤，而回到布宜諾斯艾利斯多停留一晚，卻沒能如願與輝重逢再度道別。電視新聞報導中國總理鄧小平去世消息，輝抵達台北停留一晚再轉機回香港，他在旅館裡睡醒，當天是1997年2月20日，他晚上前往遼寧街夜市，在台南清蒸蝦仁肉圓店面駐足用餐，並看見放在後面鏡子上、小張在烏蘇壞亞拍攝寄回的相片，原來這是小張家的店，臨走前他以借用電話作為藉口、到後面取走那張相片留念。
台北市復興南路與和平東路口捷運雙向通行，忠孝復興站內熙來人往，輝戴著耳機搭乘捷運隨意漫遊，最後停在終點站。
《春光乍洩》重點台詞／獨白：
黎耀輝，不如我們從頭來過。－何寶榮
「不如從頭來過」，這句話是何寶榮的口頭禪，我承認這句話對我來說很有殺傷力。我和他在一起已經很久，中間也都有分開過，但不知為何每次聽到他這句話，我就會和他又在一起，為了從頭來過我們離開香港，兩個人走著走著接著來到阿根廷。－黎耀輝
單聽聲音你就知道這裡是一個廚房，如果聽得仔細一點，你就可以分得出來，哪些人在吵架，那些人在炒菜，有人在講電話，有人在洗碗。－小張
有時候我覺得，耳朵比眼睛還要重要，很多東西用耳朵聽比用眼睛看好，就好像一個人不開心可是裝得很開心，可是聲音就裝不了啊，仔細一聽就知道了嘛。－小張
不知是不是和他更接近了，那晚抱著他我什麼都聽不到，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不知他聽得聽不到？－黎耀輝（2019年修復版因火災造成原始底片損毀而缺少此段音軌）
我以為我和何寶榮很不同，殊不知原來寂寞的時候，個個都是一樣。－黎耀輝
雖然兜兜轉轉走了很多冤枉路，我終於來到伊瓜蘇，我覺得好難過，因為我始終覺得，站在這個瀑布下面的應該有兩個人。－黎耀輝
在1997年2月20日，我回到地球這一邊，我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黎耀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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