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鎊電影專欄 George Column

《南巫》（2020）是馬來西亞新導演張吉安的首部長片，取材自他在馬來西亞西北小島的童年回憶。全片充滿東南亞電影的魔幻魅力，以及人生中無可捉摸的神秘，更從被下降頭的故事中，挖掘出華人下南洋殖民而與馬來人衝突對立難以抹滅的歷史傷痕。

1980年代末期，北馬來西亞吉打州的一家四口常遭暹羅裔夫妻鄰居的丈夫辱罵侵害，他突然離奇車禍意外身亡更在他們心中埋下陰影。以販賣小魚維生該家庭的丈夫阿昌某日去溪道捕魚神秘昏倒，而後還吐出鐵釘並長期臥病在床，妻子阿燕不但擔起家計又要四處尋求療法，來自南邊受文明教育的她從不迷信鬼神傳說，但阿昌始終不見起色，令她不得不向巫師求助、開始相信世間真有無從捉摸的超然物體。

張吉安以幾近紀錄片方式來敘述這個鮮明的童年回憶，以全然客觀與切身經歷塑造強烈對比，成功營造撲朔迷離的鬼魅氛圍，也更深一層地探究馬來西亞獨特多元種族匯聚的歷史演進。阿燕進入山洞請求土地娘饒恕丈夫時，神祕女子告訴她中國泉州公主來到此地，因冒犯居民而被巫術永遠困在這裡，遂而變成土地娘的傳說，似乎就是阿燕自己的借鏡。被視為外來者的華裔即使再如何根深蒂固，始終仍被馬來人是為外來者，但自認為不折不扣馬來西亞人的華裔，也始終排斥他們口中的「番仔」馬來人和其他族裔、不曾真正融入他們。

本片從頭到尾都讓鏡頭離角色很遠的作法（除了蔡寶珠飾演的暹羅裔妻子見到亡夫那幕） ，似乎是效仿侯孝賢、蔡明亮和阿比查邦等導演同為東亞作品的某些手法，卻也因幾乎沒有角色背景的鋪陳（除了一家四口的當下狀態，只有阿燕來自南方的背景交代），令觀眾只能感受外在氣氛，但體會不到他們的徬徨和恐懼（尤其兩個小孩角色的存在感幾乎蕩然無存）。但作為一部馬來西亞片，《南巫》的獨特題材和製作精良，仍是為該國帶來電影新氣象的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