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水漂流》(2021)是香港導演李駿碩的第二部劇情長片,起源於他在2012年仍為新聞系學生時訪問露宿地點被政府清場的街友,九年後成為電影導演的他終於把那個需要被關注的事件拍成劇情片,風光入圍最佳劇情片和導演等12項金馬獎,令他一償首部長片《翠絲》(2018)沒入最佳新導演的遺憾。
患有毒癮的街友輝出獄後,回到街友「家族」身邊繼續露宿街頭,未料時值春節寒冬政府卻掃蕩並把他們趕離據點。社工協助他們控告政府枉法丟棄私人物品,要求道歉與賠償,同時輝與另一街友用木板在橋下打造新的棲身處,並遇見在街頭流浪的無名青年,輝便把他當作已故愛子收留、稱之阿木,令輝決定洗心革面戒除毒癮,但木訥寡言的阿木其實有個不為人知的過去。街友長老「老爺」其實擁有移民他鄉並斷絕聯絡的家人,在社工的幫助下與久未連絡的兒子重新連繫,令他深感羞愧百感交集;陳妹和遭逢意外無法行走的蘭姑終於排到公屋,但仍心繫相處多年的街頭家庭。
本片很容易令人聯想到前一年才推出、同以街友為題材的《麥路人》(2020),比起典型劇情片的該片,本片雖也富有戲劇性,卻因廣泛地呈現每個角色的遭遇與心境,而多了一份紀錄片的質感。雖然入圍金馬獎最佳改編劇本,但本故事並無先前被發行的文學或文本作品,僅為取材自真實事件,基本上仍該被歸類為原著劇本,例如亦取材自無文本的真人實事的《千言萬語》(1999)。
從某個觀點看來,李駿碩顯然有以本片繼承許鞍華和《千言萬語》記錄香港社會、為小人物發聲的意涵,除了邀請以該片成為金馬影后的李麗珍演出陳妹、令她時隔22年後終於再以深刻內斂的演技入圍金馬獎,以及亦演出該片的謝君豪,他光老妝扮相就判若兩人,與兒子視訊重逢的戲碼交出全片最感人表演,還邀到該片主角的真人甘浩望神父客串,致敬之意不言而喻。身兼製片的吳鎮宇再展純熟演技,憶及過往不勝唏噓及意志堅定不向強權屈服,都十分令人動容;同入金馬獎最佳男配角的柯煒林突出表現阿木的徬徨和受到父愛的影響;演技派朱栢康和蔡思韵也有稱職搭配演出,傑出整體演員是造就本片的一大關鍵。
以下有劇透請慎讀
角色雖都獲得充分塑造,他們的背景卻可惜依然語焉不詳。輝的兒子去世的原因從沒真正被揭曉,只有接近片尾時以阿木外表而幻想的兒子歸來造訪他時,以提到輝殺了他來帶過;老爺的緬甸難民身分也沒有更多著墨,只透露他因年輕時犯罪而終生與妻兒分開;形影不離的陳妹和蘭姑顯然是一對女同志情侶,但似乎刻意模糊這點,令她們之間的感情表達有限;阿木從小離家出走的原因,即便在他多年後終於回家後也是依然令人一頭霧水。這可能是李駿碩尊重真實人物的創作理念,對於一部劇情片卻形成缺漏,僅靠最終的作出控訴的激烈畫面創造力道。
註:後來得知本片劇本改編自李駿碩訪問寫成的報導,所以歸類為改編劇本並無錯誤,特此更正文中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