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WORLD: Enid Vs. The World – The Simple Cinephile

《幽靈世界》/《黐孖妹》(Ghost World,2001)是泰瑞茲維戈夫(Terry Zwigoff)的首部劇情長片,改編自漫畫繪本作家丹尼爾克勞茲(Daniel Clowes)的同名漫畫,兩人聯合撰寫劇本並入圍奧斯卡最佳改編劇本。因為台灣從沒上映或正式放映(也沒播出或上線過?)本片,所以只有中國的《幽靈世界》和香港的《黐孖妹》(意為神經質女孩)兩個中文片名,我自己則先前都直譯《鬼世界》,這個書/片名是出自書中主角對她們居住城鎮的嘲諷稱呼(在片中則是出現在她們路過圍籬上的字樣),加上鎮上有種種稀奇古怪或虛假偉善的人物,所以我覺得直譯還是最對味,但既然已有既定中文片名只好姑且用之。

最早知道本片是從美國首映雜誌上看到2001年度影評人排行榜,因高踞第四名令我相當好奇(當然入圍奧斯卡也是一大吸引力),但在台灣遲遲看不到,直到2003年在光點台北看到港版DVD就隨手買了,果然真的很棒,但將近18年來我總是會想到並重看本片、從只覺得是部好片到愛不釋手,甚至數度想買歐美版DVD,還好等到2017年標準收藏出了修復版藍光才入手沒花冤枉錢。

故事主角是兩名青少女死黨閨密,伊妮德和瑞貝卡好不容易撐完學校生涯從高中畢業,早就計畫一起搬出家裡當室友並出社會工作,但伊妮德仍必須回校補修美術學分才能拿到證書。在上課之餘,伊妮德仍有許多無所事事的空檔,她和瑞貝卡會一起去捉弄心儀的老實男孩喬許,並偶然間在報上讀到一則男人尋找擦身而過女人的尋人啟事,兩人決定惡作劇打給該名男人約他出來、看他希望落空的糗樣。

未料伊妮德開始同情這個名叫西摩的男人,進而接觸他並幫他找到對象,並在他家發現一幅西摩昔日工作炸雞店的黑人臉海報,被她用來當作美術作業,卻誤打誤撞擄獲老師青睞並提供她上美術學院的獎學金,她甚至逐漸對已屆中年、其貌不揚但為人誠懇的他產生好感。伊妮德本就因西摩而冷落瑞貝卡,反悔同居計劃更令友情面臨決裂,西摩則意外接到他尋找的女人的回音並總算終結單身,同時父親將和伊妮德討厭的父親女友再婚,令她更感沮喪和落寞,美術作業又在展覽時引起強烈抗議,令她的獎學金不翼而飛。

這個故事乍看下是個普通的青少女成長喜劇,但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充滿對於社會上(尤其是平板空泛的美國社會)理所當然的期望和虛偽的諷刺批判。伊妮德的自以為是和標新立異,其實和許多青少年無異,只是她有另類滑稽卻莫名討喜的包裝,卻也因而令人更能對她感同身受。在原本和她一起反骨的瑞貝卡都妥協於她們原本厭惡的主流生活後,對自己愛好事物充滿熱情的中年大叔西摩,反而成為她仍堅持初衷的浮板。在原本看似漸入佳境的一切忽然又離伊妮德而去後,她自我毀滅般地破壞了西摩和瑞貝卡兩個和她最親近的人的關係(後來也和兩人都盡釋前嫌),但這種毀滅其實又像是一種有意識的行為,就像那班終於被他們嗤之以鼻的老人終於等到的公車,她最後也搭上這輛神秘公車、離開每個人都如行屍走肉般地活著的城鎮,在毀滅殆盡後前往新生。

索拉柏奇(Thora Birch)應該是因《美國心玫瑰情》(American Beauty,1999)進而被相中主演伊妮德這個也是古怪青少女的角色,卻意外成為她的生涯代表作,雖然《紅磨坊》(Moulin Rouge!,2001)也是妮可基嫚(Nicole Kidman)的突破之作,我私心覺得柏奇在本片中簡直化身主角的完美表演更該獲得她入圍的金球獎;總為陪襯綠葉的史蒂夫布薛米(Steve Buscemi)在本片中雖也擔任配角,西摩一角的重要份量和他也和此角形同一體的渾然天成,即使獲得獨立精神獎和幾個重要影評人協會獎,他仍是奧斯卡入圍的一大遺珠;當時尚未大紅的史嘉蕾喬韓森(Scarlett Johansson)戲份不多但也恰如其分地演出瑞貝卡向現實靠攏卻仍支持好友的不離不棄;英年早逝的布萊德藍夫洛(Brad Renfro)雖只是小配角,在本片中不同以往的憨厚形象亦令影迷懷念。

本片的片頭也是令人最印象深刻的部分之一,丹尼爾克勞茲偶然在樂手朋友家發現印度寶萊塢老片《Gumnaam》(1965,片名意為無名氏)的搖滾歌曲〈Jaan Pehechan Ho〉(意為讓我們認識彼此),非常喜愛的他向該片製作人買下這首歌的版權、使用MV作為片頭,除了破題點出喜劇調性,也揭示吻合伊妮德的不羈個性。泰瑞茲維戈夫也在片中加入自己的音樂品味,西摩收藏78轉老黑膠唱片的嗜好即是來自他本人,但他原本也想使用熱門流行歌曲來凸顯對主流文化的諷刺,卻因版權費過高作罷,在本片如今蔚為一部經典cult片後,這段軼事也回過頭來形成一個自打臉的反諷。有趣的是配樂家大衛基泰(David Kitay)原本作品多是《獨領風騷》(Clueless,1995)等主流喜劇,可能正是如此被找來自嘲一番,反而交出一個短短近四分鐘卻餘韻繚繞的優美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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