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Dune,2021)是加拿大魁北克導演德尼維倫納夫(Denis Villeneuve)的第十部導演劇情長片,也是他繼《烈火焚身》(Incendies,2010)長達11年(本來應該是10年)後再度兼任編劇,更是他首度親身擔任製片,他對這部作品的重視程度可見一斑,也獲奧斯卡最佳影片等十項提名、贏得六項技術獎項肯定。雖算重拍大衛林區(David Lynch)將近40年前編導的原版電影《沙丘魔堡》(Dune,1984),但因為該片把法蘭克赫伯特(Frank Herbert)的原著改得面目全非,所以用「重啟」形容本片會更加貼切。
維倫納夫的作品以陰暗沉緩的調性著稱,在獲得主導權的本片中更是變本加厲,幾乎可說是得以完全用他的藝術手法來拍一部耗資甚鉅的商業大片,因而也從一開始就注定會令許多想看商業動作特效大片的人大失所望。還沒真正拜讀原著的我不知本片是否忠於原著,但單以電影本身來說有許多舖陳頗長的細節,相當吻合維倫納夫的一貫風格,卻對敘事本身沒太大幫助,刻意營造的隱晦也阻礙觀眾與角色的直接連結。
因在看本片前先補看或回顧了維倫納夫的前四部長片,所以更能直接對照出作品之間的差別。撇開實驗性和黑色幽默濃厚的前兩部作品,奠定往後濃烈陰鬱作品基調的《蒙特婁校園屠殺事件簿》(Polytechnique,2009)和《烈火焚身》雖也沉緩卻張力十足,相較下就薄弱許多,雖仍有保羅分別和父母談心的戲碼,仍幾乎或甚至完全無法令人感受到角色情感,可惜了提摩西夏拉梅(Timothée Chalamet,跟張震對戲時有驚喜說了一句中文)、奧斯卡艾薩克(Oscar Isaac,有全裸但不露點的鏡頭)、芮貝卡佛格森(Rebecca Ferguson)、喬許布洛林(Josh Brolin)等一票出色演員(千黛亞(Zendaya)和哈維耶巴登(Javier Bardem)的戲集中在下半部(但華納兄弟還沒正式同意製作下半部,所以是以還有下半部為前提))。
以下有劇透請慎讀
和片尾才揭曉只是故事上半部的《牠》(It,2017)不同,本片在片頭就開宗明義地標明是第一部分/上半部(其實早就對外公布,對於有注意本片消息的影迷毫不意外),但或許正因如此令維倫納夫更稍顯自溺般地雕琢自己想要的細節,卻導致失去凝聚故事重心的首要之務,保羅與弗瑞曼人的決鬥收尾/分段點,也因缺乏足夠鋪陳而顯得莫名其妙,令本片有嘎然而止的令人錯愕感,雖然超過兩小時半的篇幅看起來一點都不長(歸功於維倫納夫老搭檔喬沃克(Joe Walker)的功力),但又稱不上是緊湊,而是比較像《大象席地而坐》(2018)因先有「長期抗戰」的心理準備而形成時間落差感,只能祈禱本片如同《哈利波特:死神的聖物1》(Harry Potter and the Deathly Hallow: Part 1,2010)也頗為無聊冗長一樣,重頭戲都在下半部裡(也是以還有下半部為前提)。
不過同樣精雕細琢的技術層面傑出成果可想而知,除了浩瀚壯觀的沙丘場面和深邃絕美的廣大星宇(在IMAX雷射版1.43:1的全版畫面上更加顯著),小至跳鼠到沙粒的細節中也充斥許多電腦合成的視效,同理可證在肅殺寂靜或風沙滿天的片段,也令聲音能發揮到最極致的地步,絕對比起維倫納夫入圍或獲得奧斯卡聲音和視效獎項的上一部片《銀翼殺手2049》(Blade Runner 2049,2017)青出於藍。
因為老搭檔攝影大師羅傑A.迪金斯(Roger A. Deakins)分身乏術,所以邀來以《漫漫回家路》(Lion,2016)入圍奧斯卡的澳洲攝影好手葛瑞格弗瑞瑟(Greig Fraser)掌鏡,他和迪金斯一樣以細膩表現光影明暗見長(《噬血童話》(Let Me In,2010)尤為顯著),因而本片更能令他大展身手、亦天衣無縫地吻合維倫納夫的陰暗風格。與魁北克同鄉維倫納夫數度合作且以《異星入境》(Arrival,2016)第二度入圍奧斯卡的美術設計師帕提斯維梅特(Patrice Vermette)也精準打造出維倫納夫心目中黑暗又極簡的沙丘故事世界,三度入圍奧斯卡的服裝設計師賈桂琳魏斯特(Jacqueline West)(但聯合設計師巴布摩根(Bob Morgan))也為不同部族塑造出鮮明服裝和忠於原著的蒸餾服。漢斯季默(Hans Zimmer)捨棄為影迷和樂迷熟知的強旋律性配樂、延續和維倫納夫合作的《銀翼殺手2049》中氛圍性強烈的曲風,但精心創造出更完整的概念性、輔助形塑整部影片/系列的時空。蘇格蘭風笛演奏的樂章令人聯想到《刺客 聶隱娘》(2015)中引用的法國布列塔尼音樂〈Duc de Rohan〉,因為主演該片的張震也有演出本片,是否有所關聯啟發漢默令人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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