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rtrait de la jeune fille en feu : Photo Adèle Haenel, Noémie Merlant

瑟琳席安瑪(Céline Sciamma)從首部長片《愛上壞女孩》(Naissance des pieuvres (Water Lilies),2007)往後的12年間拍了四部長片,都是關於少女、小女孩或青少女的性自覺和性自主,她的第四部長片《燃燒女子的畫像》(Portrait de la jeune fille en feu (Portrait of a Lady on Fire),2019)雖是她首部古裝片,仍呈現女性在父權當道的古代即有自覺意識、繼續探索不受任何拘束的自由情感。

從片頭畫家女主角瑪麗安(諾艾米梅荷隆 飾)坐船的鏡頭,就很容易令人聯想到珍康萍(Jane Campion)的女性電影傑作《鋼琴師和她的情人》(The Piano,1993)女主角坐船的相似鏡頭,而片名則很開宗明義地取自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1943-1916)的名著《一位女士的畫像》(又名《仕女圖》和《貴婦肖像》,The Portrait of a Lady,1881),而珍康萍也曾把其改編成電影《妮可基嫚之風情萬種》(又名《伴我一世情》,The Portrait of a Lady,1996),所以席安瑪很可能從珍康萍的這兩部作品和詹姆斯的著作獲得靈感。

《鋼琴師和她的情人》遠渡重洋嫁到他鄉的主角只用鋼琴與外界溝通,卻被迫把這個「聲音」留在海灘上,直到愛上她的男人帶她回到海灘找回聲音,並不辭辛勞把她的聲音搬到山上,再讓她一點一滴地發現自己的更多聲音。《燃燒女子的畫像》則把《鋼》的設定做了一些顛覆,遠行的主角只是一名沒有成婚壓力、短暫出差的「女畫家」,並且是(尚不自知?)的女同志,在男畫家當道的古代顯得離經叛道,但可能因身為獨生女而必須繼承父親家業又相當合理,不像《鋼》逆來順受的主角,但她們都身為藝術家,也在過程中產生性自覺;另一名主角則如《鋼》主角要遠走他鄉、被嫁給素昧平生的人,但在出嫁前就遇到愛人、被引導找到自己的其他聲音。在幾乎沒有男性角色(父親和丈夫)的故事中,她們兩人似乎能像《一位女士的畫像》主角一樣自由選擇對象,但最終選擇懷念彼此的她們,或許才能免於《一》主角反而作繭自縛的自由陷阱、獲得真正的自由。

席安瑪一反許多導演選擇35mm膠捲拍攝古裝戲以創造復古感的做法,反而使用8K高規格拍攝,令本片在豐富銳利的色彩下呈現當代感,並運用樸素場景和大量暗景,令極其細微的顏色都能被凸顯,攝影師克蕾兒馬通(Claire Mathon)善用強大設備和先進技術把功力發揮得淋漓盡致,小至兩名主角的眼神和手勢,大到壯麗怡人的海灘全景,如同對應劇情中的作畫,在空白的畫布上一步步描繪上色,在黑暗中勾勒光線,在明亮中點綴深邃,兩名女主角一紅一綠的服裝當然也在對比中更為搶眼,主角們的情感也隨之越來越明顯、越來越強烈。她選用韋瓦第四季中的夏樂章和希臘神話奧菲斯作為伏筆和隱喻十分高竿,音樂在幾乎沒有配樂的片中更顯強烈,主角的初次接吻設在進入子宮般海邊洞穴的喻意也很明顯,另外夜間女人營火聚會一幕的純人聲音樂是全片唯一原創配樂,在具有超現實感和影射古代女巫聚會傳說的此幕,帶出一種令人興奮的迷魅,也把兩名主角的情感和慾望烘托到一個高點。

席安瑪在撰寫劇本時,自然把從《愛上壞女孩》起就相戀長達十餘年的女友、連續兩年獲得凱薩獎最佳女配角和女主角的法國新生代演技派巨星阿黛兒艾奈爾(Adèle Haenel)作為被畫者主角艾蘿伊絲的原形,她和艾奈爾卻在開拍前(或甚至撰寫劇本前)和平分手,但艾奈爾仍按照計畫完美化身此角,諾艾米梅荷隆(Noémie Merlant)動靜得宜精準詮釋的瑪麗安一角,極可能就是席安瑪自己的化身。瑪麗安知道自己必須放艾蘿伊絲走,艾蘿伊絲也知道必須讓瑪麗安放她走,雖然現代已遠不如當時受於傳統禮教的束縛,這仍可能正是影射席安瑪和艾奈爾的現實關係,也呈現昇華到更高境界的愛情、成就刻骨銘心的美,這可能顯得冠冕堂皇,卻是許多感情關係的真切寫照。因為席安瑪自己的同志身分,同志角色設定當然有為同志發聲的用意,卻也透過一個純粹的愛情故事,再度令人看見超越性傾向的真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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