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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先愛上他的劇照

妻子對上小王的故事已非前所未有,但《誰先愛上他的》(2018)還是以悲喜劇包裝出一份打動人心的新意。兩大金鐘獎王牌編劇徐譽庭和呂蒔媛聯合編劇,徐譽庭初次執導,並找來經驗豐富的廣告MV年輕導演許智彥補足導演的技術層面,碰撞出新舊世代的驚喜火花。

故事開門見山地從妻子三蓮(謝盈萱 飾)為了討回丈夫正遠(陳如山 飾)留給他生前情夫阿傑(邱澤 飾)的保險金,帶著青少年兒子呈希(黃聖球 飾)闖到阿傑家開始。三蓮的控制狂性格把再也受不了的呈希逼到投靠阿傑,在呈希堅決不回家的無計可施下,三蓮只好退讓一步,阿傑則以「繼母」的身分暫時收留他,三人因而展開一段從衝突、認識並瞭解彼此,到得知真相的過程。

本片有兩個不落俗套的另類設定:一個是把受害妻子塑造成惹人厭的「反派」,破壞家庭的小王反而是討喜的「英雄」;另一個是兒子從一開始就知道父親生前的同志身分並且不以為意,跳過老套的自我糾結。沒有人是絕對的加害者,沒有人是絕對的受害者,比起黑白分明的典型設定更貼近現實人生。

呈希在和阿傑的相處過程中,對阿傑從原本認定他是壞人的句點,逐漸變成他是壞人嗎的問號。呈希目睹阿傑在電話中得知自己是正遠保險受益人時的錯愕,清楚感受到他並沒有算計遺產。其實打從他跟三蓮去阿傑家時,他就對阿傑產生莫名好感,也才會因而死纏爛打地投靠他,進而促成化解他們三人之間僵局的契機。

三蓮以張牙舞爪的霸道氣勢登場,絕不屈就於成為受害者,直到透過回憶片段才看到她本來溫柔賢淑的一面,並令人理解她在遭受一切之後如此巨大的轉變。這個角色似乎也是對台灣人傾向以情感勒索扭曲表達的強烈諷刺,呈現永不認輸又愛裝得可憐兮兮的可笑矛盾,甚至為了讓心理平衡而失去理智、做出傷害別人的行為,但她在心理諮商師面前提出「連一點愛都沒有嗎?」時終於流露的脆弱,又無法不令人投以同情。

阿傑雖然極其輕浮並極盡所能地挖苦,卻更令人輕易地立刻愛上這個角色。隨著他和呈希的互動,他和正遠的回憶一一浮現,也揭露他其實也是被所愛的人拋棄的「受害者」的真相。他的哥哥意外喪命,並被正遠勸告別向母親出櫃,令他一直承受無形的重擔,在正遠因「追求正常生活」離他而去後更是如臨深淵。直到身懷重症的正遠在十多年後再度出現,他仍盡釋前嫌並忍辱負重地一肩扛起照顧他的責任,甚至為了他的手術借高利貸負債累累,令人感受他用打鬧嘻笑掩飾的難言痛楚。

從偶像轉型實力派的邱澤首度突破飾演同志角色一鳴驚人,除了需要充沛精力的誇張肢體語言,他在回憶片段中對正遠談情說愛時的深情款款、對呈希道出自己失去正遠時所度過的無盡煎熬、因正遠病危打電話通知三蓮時的心碎不已、看見母親在舞台劇落幕後獻花並給予擁抱時的百感交集,舉手投足和表情眼神都精準到直搗人心;舞台劇戲后謝盈萱演出舞台劇感十足的本片有先天優勢,但她在許多表情特寫鏡頭中也表演到位,尤其是不經意流露出故作堅強下的難堪與脆弱,以及得知真相後和被勾動回憶時的反芻和釋懷;首度演戲的黃聖球展現渾然天成的戲胞,尤其他恰如其分的聲音表情,成就全片透過呈希旁白道來的重責大任。

徐譽庭和呂蒔媛不甘平凡並深刻細膩的劇本,加上徐譽庭和許智彥精心設計並跳脫框架的影像,以及引人入勝的跳躍剪輯、色彩鮮明的美術視覺、用舞台劇和主題曲〈峇里島〉串起角色情感,加上絕佳的整體演出,融合成《誰先愛上他的》以純粹創作為初衷的成功典範,在衝突劇情中傳遞真誠,在互相瞭解後接納彼此,一個是在地電影極度或缺的,一個是全體人類迫切需要的。最後他是小王或她才是小三已不重要,怪罪造成人倫悲劇的歧視和排斥也於事無補,無論命定抑或隨機,人生在世的當下才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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