鴿子在樹枝上沈思 En duva satt på en gren och funderade på tillvaron (A Pigeon Sat on a Branch Reflecting on Existence) (Roy Andersson, Sweden/Germany/Norway/France, 2014)

瑞典國寶級導演洛伊安德森(Roy Andersson)終於推出耗時四年並勇奪威尼斯影展最佳影片金獅獎的新作《鴿子在樹枝上沈思》(A Pigeon Sat on a Branch Reflecting on Existence,2014),與前作《啊!人生》(You, the Living,2007)相隔長達七年,並和獲得坎城影展評審團獎的《二樓傳來的歌聲》(Songs from the Second Floor,2000)共同組成「人生三部曲」(The Living Trilogy)。本片再度以安德森令人讚嘆的場景設計,以及冷眼看待人物的角度,穿梭於極度荒誕又貼近現實的小人物際遇之間。

影片開始於一個在生態博物館中看到一隻站在樹枝上鴿子的男人作為開端,破題地介紹一連串被反過來看待的人類出場。除了開頭的三段「與死亡會面」極短篇,還有飢渴豐腴女舞蹈老師覬覦帥氣男學生、因會議臨時取消而不知所措的男人、一對活寶冤家推銷員、一間歷史悠久的酒吧,和有如時光隧道的另一間酒吧。安德森短劇式的片段集錦看似無厘頭,卻又如一般劇情片精彩流暢,並逐漸走向跨越時空和虛實的奇幻境界。

這種形式很容易令人聯想到英國著名喜劇劇團「蒙地蟒蛇」(Monty Python)引以聞名的電影作品《聖杯傳奇》(Monty Python and the Holy Grail,1975)和《脫線一籮筐》(Monty Python’s The Meaning of Life,1983),都透過毫無邏輯的幽默劇情,或沒有關聯卻相輔相成的逗趣橋段,來諷刺可悲又可貴的人類日常行為,相信除了安德森自己透露啟蒙本片的大師狄西嘉(Vittorio De Sica,1901-1974)及其代表作《單車失竊記》(Bicycle Thieves,1948),他也深受蒙地蟒蛇的影響。

本片的靈感亦來自16世紀荷蘭畫家老彼得布呂赫爾(Pieter Bruegel the Elder,1525-1569)的名畫「雪中的獵人」(The Hunters in the Snow,1956),該畫曾被塔可夫斯基(Andrei Tarkovsky,1932-1986)廣泛引用在《飛向太空》(Solaris,1972)和《鏡子》(The Mirror,1975)裡,也出現於拉斯馮提爾(Lars von Trier)的《驚悚末日》(Melancholia,2011)中,安德森想像畫中正在觀望的鳥是在俯瞰底下並好奇著人類的作為,而片名就像用另一種方式表達「我們到底在幹嘛」,片中在推銷員獨自坐在露天咖啡廳、企圖像其他顧客推銷產品,及最後一群人在車站等待公車時,畫外的鴿子叫聲,也都點出這個靈感來源,並呼應僅在片頭出現過的鴿子(且僅為標本)。

在安德森鏡頭下的世界,或許就是對人類死後往處的幻想,不是天堂亦非地獄,抑或以人生於世的失去、掙扎、痛苦、殘酷和喜怒無常,傳達沒有生死、只有輪迴的觀點。回想1943年戰時虛構的「跛腳蘿塔的酒吧」(Limping Lotta’s Bar),酒吧老闆願以一個吻的代價,提供酒精的慰藉給戰時的士兵們;瑞典17世紀的國王卡爾十二世(Charles XII,1682-1718)在遠征俄國和落敗歸返途經現代酒吧,他對服務生示好的舉動似乎來自他終身未婚的事實,起初感到惶恐的現代人也融入過往而陷入一片哀悽;推銷員尤納唐(霍格安德森 飾)夢中結合白人以虐待黑人為樂的17世紀非洲殖民時期和充滿未來感的場景,似乎回到他的前世或來生。本片除了在形式和情節上不斷跳脫框架並富有層次外,也延續在人生三部曲的前兩部作品中,對人類時而鄙視、時而充滿憐憫的觀點,但這並非代表安德森自恃超脫或為上帝,而是呼應狄西嘉對社會和人性的犀利與細膩觀察,在最後本以為已是週四而被旁人提醒還是週三的人的橋段中,活著的狀態或許和死去無異,而這個世界仍不斷地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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